晚来云霸天,舟陷骇涛关。 必胜归国路,归功社稷坚。
接到一份咨询,这里简单回答一下。
晚舟必归 藏头诗
晚云天霸满,舟陷骇涛关。
必定巾英勇,归功社稷坚。
一般情况下,这类时政相关作品,我是不会回复的,不过这位朋友既然选择了单独咨询,咱们还是要对得起这份真诚。
闲下来认真看了一下这首作品,五言绝句的平仄关系简单,一望便知。这是一首平起不入韵,押通韵“十一安”、新韵“八寒”部的五绝。平仄格式是严格合律的,说明这位朋友懂格律、知格律。
从格式上来说过关,藏头也完成得不错。不过问题也是很明显的,修辞手法、文法欠佳,导致表达不充分、不流畅,当然也可能是藏头限制了他的发挥。
最糟糕的是第三句,这肯定是因为藏头字“必”字不好处理引起的。“必定巾英勇”,从语法逻辑上来说是完全不通的,这会给读者造成阅读困难,自然就失去对作品的兴趣。
首句“晚云天霸满”,也不妥,非常俗,甚至是方言的俗,完全可以换种说法,稍微雅正一点,做出同样的描述表达。
我们是在写诗,不是在街头扯淡啊。说流俗,第三句又搞得别人看不懂,所以这首作品其实问题也简单,就是文艺性不够,或者说作者文学水平暂时不够支撑古诗词的创作——热情当然是满满的,但是光有热情,没有文艺美感提高和积累,作品必然陷入干嚎,这正是“老干体”的特色。
其实并非时事不可写,热情不可写,而是要注意诗的艺术性。
我们具体来看这首五绝,如何根据思路理顺字词表达。
第一句是写夜云重重,第二句写惊涛骇浪,第三句写巾帼英雄,第四句写祖国后盾——是不是这么构思的?
如果是这样的话,构思没有问题,纯粹就是表达有很大问题。创作者一定要加强诗文阅读,特别是主席诗词,学习主席在时事诗词创作中善于运用字词的表达方式和修辞方法,从而将自己从“打油诗”、“老干体”泥潭里挣脱出去。
不但要有正能量,还要兼顾文艺性。这个文艺性,第一是表达顺畅,第二就是表达高端、大气上档次。写这方面作品,必须得向主席学习靠近。主席是文艺与时事融合得最好的诗人代表,是中国古诗词最后的顶峰。
而这首五绝的问题,首要是把总结出来的四句文思表达顺畅——当然这有一定难度,就是格律和藏头。格律容易处理,合理更换字词即可做到,关键是更换字词还不能影响藏头。
像“晚云”,这种词汇是不存在的,我们不能生造,所以要重新考虑,比如换成“晚来”,“晚风”,这才符合古诗词创作逻辑,要表达的是夜云满天,给人压抑的感觉,我们换种说法——“晚来云霸天”——这句的平仄就变成了“平平仄仄平”,首句入韵,好在“天”字也押韵。
无论是“平平平仄仄”,还是“平平仄仄平”,都不会对后面的平仄推导产生问题,对句依旧是“仄仄仄平平”,仍然可以使用原来的句子“舟陷骇涛关”,不会导致出律(具体推导见格律诗专栏详细讲解文章)。
“舟陷骇涛关”其实没有“舟陷骇涛间”更合适,不过因为第四句是“坚”字押韵,所以这里不用“间”也是需要的。我们先暂时保留这个想法,因为说不定到后面第四句也要调整。
“骇涛”这个词倒是没什么问题,和骇浪是一个意思,可以使用。
关键是第三句要理顺“必定巾英勇”——这好像是开玩笑一样写的,虽然平仄合律,又藏头,但是出现这种应付式写作是不应该的。我们不论是创作什么东西,都要对自己的作品负责。如果实在写不出,宁可不写,也不要用完全不通的句子来让别人笑话自己的诗,对不对?
我猜——是猜测啊,这位朋友是想将晚舟当作“巾帼英雄”,这是这个“巾”字的来源——可是这仍然说不通啊。
这句得大改。
我不知道这首作品是什么时候写的,如果是在事件发生时的应景之作,那么回国之路还是一种努力方向,这首作品还是一种期望。如果这首作品写在当下,她已经回国了,那么这首作品就是一种感叹——这其中的情感抒发是有区别的。
因为这首作品是刚发过来,我就当刚写的,那么就是类似于马后炮的庆祝,情感的重心是放在国家强大后盾的感叹上,因为已经成功了。
那么这个“必”字就还真不好怎么处理了。说她必回国吧,有马后炮之嫌。“必胜归国路”?“必胜归家路”?虽然直白,但是总比“必定巾英勇”这种莫名其妙的组合要顺畅。
我们要唱赞歌,但是不要口号式地唱,要向主席学习,在文艺性修饰、时政性题材中取得平衡,兼而有之,才不会沦落成喊口号的老干体。因为社稷坚,所以归国路必胜,脱离晚舟个人的英雄评价,这样说不好吗?
晚来云霸天,舟陷骇涛关。
必胜归国路,归功社稷坚。
但是我们发现第三句和第四句,有两个“归”字,第四句是藏头,所以不能更换,那么就只能换掉第三句的“归”字,我们用“回”字代替吧。
晚来云霸天,舟陷骇涛关。
必胜回国路,归功社稷坚。
这样我们就把第一句和第三句理顺了。这首作品,至少读者就能读懂了,如果有地方诗刊不惧刊登时政作品的话,发出去也没有问题了。
不过话说回来,改是改了,这依旧是一首没什么意思的作品,论歌颂,远不如高歌一首《我的祖国》情感来得饱满充沛。论文艺,还是靠不上边,甚至连纯粹的口号都不如——如今网络上大多数口号作品都是如此,虽然很正确,但是确实没有意思。
这就是一首平仄合格的“老干体”,是非格律派拿来攻击格律的极好素材。
我们写诗,关键是在情感和文艺性啊,不知道诸位朋友何时才能正确地认识到这一点。
时事诗不是不能写,我也相信这位朋友写这个的时候充满了情感,甚至可能热泪盈眶,但是并没有正确地、流畅地表达出来。表达不正确,你就无法让旁人接收到你的情感,连接收都做不到,还说什么共振,共情?
诗文、诗文,何为“文”?纹饰也。是要写得漂亮,才叫文章,诗歌还要有节奏感,是写得漂亮、有节奏感的韵文,才有资格被称作好诗的。
这种作品,离理想还太远,一天不消除掉无时无刻不想写“老干体”的心,就绝无进入好诗创作的殿堂。
话说得比较直,甚至有些难听,不过是出于真心希望这类朋友走出自己思维桎梏的想法。
不下猛药,救不得人——但药是开了,吃不吃还在于自己。
说不定他们根本不认为这有问题。
所以我要说的都说了,也只能抱着爱听不听的遗憾——忽然领悟到了庄子“冷眼热心”的处世哲学。